文/凯里学院美术与设计学院讲师 马春起
“艺术介入”无疑是当下艺术理论和实践探索的热点之一。在世界范围内，视觉文化大有取代传统艺术门类划分的趋势。视觉艺术将以何种方式介入文化的深层肌理，也成为我国艺术家和理论家所关注的问题之一。中国传统文化的视觉表达一直伴随着油画民族化和油画本土化的整个历程。
从历史的维度上看，以郎世宁为代表的西方画家在清廷不得不屈从于社会上层的审美趣味，而无法对以文人画为代表的中国传统绘画带来颠覆性的革新力量。但是民国以降，伴随着帝国的崩塌和本土画家走出国门，中国本土画家开始以更为积极的姿态面对西方绘画的古典写实技法或现代艺术观念，将其融合到传统中国画中，其中最为杰出的代表无疑是徐悲鸿和林风眠。徐悲鸿直接将油画的艺术方式与中国传统材料相结合，从而构建了以西方写实为基础的艺术表现体系，从而在形式方面开辟了中国绘画发展的新道路。林风眠在艺术创作中秉持中西融合的创作理念，在借鉴西方现代艺术表现手法的同时，展现了中国传统绘画的意蕴。新中国成立以后，以徐悲鸿为代表的徐悲鸿学派和苏联模式为主的绘画体系，一直代表着中国画变革的发展方向。改革开放以后，吴冠中的横空出世预示着中国传统绘画思想的再次复兴。吴冠中在“笔墨等于零”的宣示中极端简化了画面的构成形式。他的山水画剥离了元代以来对传统绘画笔墨形式的探索，回归到唐宋时期“人化自然”乃至于六朝时期对于山水画“天人合一”状态的追寻，从而走向了传统绘画的空灵和意境的表达。之后，中国本土艺术家，像袁运生和吴冠中，朱德群、赵无极和刘国松等，一直在形式的变革、传统内涵的再造中不断的探索。
陈明春 《春江水从家门过》 布面油画 100cm×100cm 2021年（重庆美术馆藏）
当下，有一位默默致力于将丰富的苗侗山水文化内涵融入油画创作，并传达出更具苗侗特色和民族精神的艺术家，他就是陈明春。陈明春生于民族地区，长于民族地区，对苗侗民族民间艺术和文化有着强烈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所以他的绘画作品中洋溢着浓郁的民族文化特征。他的意象油画在色彩和形式构建中均展现出鲜明的西南民族风情，洋溢着对地域生活和文化的热爱，具有鲜明的个性特征。他一直致力于黔东南地区的人文风情和苗山侗水的视觉表达，专注于民族意象油画的创作与研究。他在苗侗山水油画创作中将传统文化与现代审美相结合，描绘了恬淡而悠远、博大而沉雄、瑰丽而神秘的原生态苗侗文化。他用沉郁厚重的笔触刻画了黔东南苗山博大沉雄的内在气质，用饱满明丽的色彩表现了碧波中的倒影，并在充满民族特色的苗侗建筑和人物穿插中，营造了当地人民安详而静谧的生活。这些无疑都体现出他对这片土地的深沉热爱。
陈明春早期的油画作品洋溢着浓郁的民族风情。在以人物为主题的作品中，他用粗犷的笔触和写实的色彩充分展现了贵州苗侗少数民族文化的独特魅力。从2014年开始，陈明春开始进行意象油画创作，探索纯粹的视觉语言实验，将中国山水画中的泼墨、泼彩的艺术手法与油画语言相结合，突出色彩在画面中的作用，进而呈现黔东南民族地区的优美风景和朴实的人文风情，营造画面的视觉力量，像《都柳江渔歌》《古壑楼·山歌》等。在《春雨》《岭上苗寨》等绘画作品中，平直与舒缓的地平线营造出安静祥和的整体氛围，大片的绿色、黄色和白色所组织的高光区域固定视点的同时，与灰黑色为主色调营造的暗光区域形成强烈的对比关系，在明与暗、冷与暖的交互中增强了画面的节奏感和视觉冲击力。
陈明春 《古壑楼·山歌》 布面油画100cm×100cm 2020年
在形式的建构过程中，陈明春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在绘画语言和民族文化之间建立一种沟通的方式，传达地域文化与民族精神。这一时期陈明春探索的是色彩语言与民族生态的关联性，如《初冬》中的山与水、树与屋都和谐地融合在一起，甚至近景中的线杆都显得不那么突兀了，这一切都体现了民族地区的原生性和人与自然的和谐。
2017年开始，陈明春在创作中开始进行新形式的探索、实验和应用，在块面形式构建和笔墨渲染中展现苗侗村寨的独特美感。在《苗寨新绿》《云山人家》《清水江畔》等作品中，依山而建的木质房屋由于地势的起伏呈现富有韵律的节奏性，常年的云雾缭绕又使其增加了一份缥缈和神秘。
陈明春 《苗寨新绿》 布面油画 60cm×80cm 2024年
陈明春 《云上人家》 布面油画 60cm×80cm 2020年
这些形式语言与油画相遇后，陈明春的民族艺术之路走向了更为深层次的发展——形式与节律赋予了画面更为纯粹的形式美感，展现了苗侗少数民族在与自然相不断斗争与妥协过程中形成的区域民族性生活秩序：具有法律效力的民间族约对于人与自然的相生以及人与人之间社会秩序予以规范的生存法则。苗侗是一个在蝴蝶妈妈的庇佑之下，以蚩尤为祖先，世代居于深山丘壑中，也曾像吉普赛人那样颠沛流离，充满智慧、历经磨难而自强不息的民族，有着独特的文化底蕴、神秘的精神信仰以及坚韧不拔的民族精神。为了更为真切的表现苗侗山水和心中所渴求的意境，陈明春在这一时期的创作中，追求色彩的纯粹性和表现性，色彩使用非常单一，色彩表达更为浓烈，在块面的形式营构和厚重的笔触中，追寻那一缕缕飘荡在历史时空中的情感记忆，触摸那一丝令人心悸的文化思绪……
陈明春 布面油画《秋水无声》 80cm×60cm 2024年
苗山侗水滋养了陈明春。他也把所有的情感倾泻在了黔东南十万大山的角角落落，以一个赤子的情怀，用艺术的方式去探索民族历史时空中的文化基因和脉络，寻求苗侗文化的艺术介入方式，在文化的视野中追求艺术表现方式和文化表达的不断契合。
图文：马春起
发布：伍欣
一审：张娜
二审：高冠峰
审定：唐德福
签发：王发荣
